心雨散文欣赏
冬夜,雨急如昼。落在田禾上,打在窗户上,撒在屋顶上,沙沙作响,那是美妙的乐音。所幸,靠窗的床边躺下,枕着雨声入眠,一夜梦好!
扯不断那记忆的长线,眼里仿佛又见那一地枯黄的玉米秸,被大人们用镰刀急急地割下,再播下新一茬的庄稼,新一轮的希望。雨,是不期而至的,它不管秋收忙种,让人们躲闪不及。于是,惯于劳作的大人们,娴熟地捆了几个秸秆,互相斜靠支撑着,地里再铺上一层,便是一个小窝了,那是最好的避雨处。我也常常被揽入那样的小窝,大人们不管不顾地畅往着农事,我就那么趴在草窝里,静静地听他们闲聊,闲闲地看雨中田禾,竟也感到无限惬意。待到傍晚,裹着潮湿的空气回家,定会看见我那年迈的太婆倚门守望,像极了田野里一株枯瘦的玉米秸。看到我回家,必定揽我入怀,嗔怪大人:“下次不允许再带孩子下地了!”话语里,满满的.疼爱,枯瘦的大手紧紧攥着我的小手,粗糙但温暖,一直暖入心肺。即便多年后的现在,这种温暖仍实在且清晰!
我和太婆关系是很好的,从有记忆开始,她就伴我左右,帮我处理生活的一切琐事。
记忆里,那场秋雨,细密而绵长,沙沙洒落在瓦楞上,顺着瓦檐直直地垂落,一滴接着一滴,滴出了一地凹凼,也滴愁了一个孩子的心。太婆是最懂我心事的,温柔地招呼我:“华儿,我们来做个把戏吧?”语气里带着神秘,我惊疑地看着年迈的太婆,一个农村老妪的脑海里能存着怎样的游戏。眼见着太婆从兜里摸出了5分硬币,在那平仄高低的桌子上滚将起来,对着我像孩子似得喊:“来了来了,接住接住!”孩子是经不住逗的,追也似的捉住那硬币,不厌其烦地玩起来,一老一少的笑声,将雨声远远地甩在了屋外。
还有那个冬日,数九寒天,冷雨飘飞。枯瘦的双手躲在棉衣里,尖尖的小脚踏着暖炉,即便这样,双腿仍不自觉地抖动,那是我年迈的太婆在熬冬。冬天,对于老人是多么难熬的季节。孩子的我,也是最怕冷的,但那天又极想吃瓜子仁。于是,就央太婆剥瓜子,太婆很乐意地抽出手来,接连不断地剥起来,而我等瓜子仁集到一定数目,就抓起一把,塞进嘴里,满口生香。屋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,裹在利飕的寒风里,分外寒冷,一如太婆为我剥瓜子的手……
慈爱的太婆没有永远给我带来快乐的日子,甚至舍不得给我留出尽孝的时光。1996年的冬日,我那枯瘦的如一颗老玉米秸的太婆,再没能熬过严寒,和我永别了,是年92岁。出殡那晚,下了一夜的雨雪,我竟坚信,我那掉光了牙齿,笑起来瘪着嘴的太婆,化成了那场冬雨,淅沥地落进了大地。
是夜,枕着雨声入眠……